自从 Snapchat 出了一个变性滤镜后，我就总能在国内外社交网站和各种群聊里看到朋友们的另一副面孔。这是一种完全根据你五官调整从而让你变得刚柔并济的无聊科技，尽管滤镜背后的每个人都风格万千，可 AI 套装能分分钟让你化身为中东硬汉和拉丁裔女孩。这么无聊的东西，想不火是不可能的。

既然改变自身性别不是那么轻而易举，如果能通过手机来窥探自己外貌上的另一种可能，也是一种非常21世纪的生活态度。不管抱着什么样的初衷，你看到另一个性别的自己的照片的那一刻都肯定多少有些看法，我带着这样的疑问走上街头，给每天有更多正事要干的路人们拍了张变性照，看看他们对它的反应。

31岁，男，职业：销售；33岁，女，职业：销售

有没有考虑过自己转换成其他性别的可能性？

女：有啊，我要是个男的，肯定比现在强。

男：怎么可能？你看现在有的女的多强悍，优势还多，男人混得没有女人开！

什么优势？

男：你看我做销售，女孩儿成交率比我高多了，女孩看着没有威胁，让人放心。你说说。我是个男的他们就总怀疑我。

女：我不这么觉得。都是干销售，我作为女的觉得都一样啊，差不多。

有没有在心里怀疑过自己的性别？

男：没有。但我也不觉得当个男的有多好，各有利弊吧！

女：我就跟你说吧，女孩儿喜欢的我都不喜欢。芭比娃娃，弄头发，过家家，我都烦！从小就和男孩儿玩的多！但我觉得这是性格问题，和性别无关，目前我挺满意自己性别的。

喜欢自己这张照片吗？有没有触动到自己？

男：没有。

女：不，不好看。

有没有和同性谈过恋爱？

男：没有。之前微信上一个陌生人加我，泰国的，非说喜欢男的，搞得我好恶心。但走在外面看到同性恋爱的情况我其实觉得无所谓，跟我没关系。

女：同性相斥异性相吸。虽表面得说认同，但心里还是有一点不舒服，不太接受。

女性的穿衣风格逐渐往男装发展你怎么看？或者男性在衣着打扮上变得更加女性化？

男：很少吧？出于职业需要可以理解。我老家有个女的，打扮的非常男性化，每天男不男女不女的。我们都不太理她，排斥！

女：但其实我觉得无所谓，反正又不是男女朋友，友情方面的话，我不在乎。

会把照片发给朋友和家人看吗？

男：可以啊！我们还用过美颜，可有意思了，搞笑！但爸爸妈妈就算了，他们年纪大了，接受不了。

女：当然会啊，我觉得挺好玩儿的。

吴京和蔡徐坤，你更喜欢谁？

男：能说刘德华吗？

女：肯定是吴京，从小就喜欢吴京。女的我觉得高圆圆不错！

30岁，男，职业：编导

考虑过自己转换成其他性别的可能性吗？

有啊，我要是个女的，肯定过得比现在顺多了。社会这个大环境，女性占优势啊，社会关注得多。

从心理方面怀疑过自己的生理性别吗？

没有没有，这真没有。

你觉得流行文化有没有为了维护性别权力而刻意添加女性角色？

肯定有！大众偏好就更倾向于女性。你看抖音，露个腿露个脚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火了，有些男的弄那些技术流反而就没那么讨喜。

有和父母开过出柜的玩笑吗？

我没提过，我妈反而因为我总跟一个哥们儿在一起先问我是不是 “不正常”。但她挺前卫的，最多提醒我注意安全。

两性的穿衣风格都在朝另外一种性别发展，你怎么看？

每个人都会不断的尝试，我自己也穿过特粉嫩的衣服，但和女权关系不大。而且人穿成什么样无所谓，聊得来都能当朋友。留长头发还是剃寸头这些早就不能作为性别标志了，不过厕所标志无所谓啊，好认就行。

会把这张照片给朋友看吗？

会，挺有意思的，有点像郭德纲相声里的傻大媳妇儿。

吴京帅还是蔡徐坤帅？

非得选就吴京，但是他太大男子主义了，有点儿过！ 

6岁，男，职业：小学一年级在读

你觉得当一个小男孩儿开心吗？

开心！

你平常喜欢什么玩具？

毛绒娃娃，变形金刚。

毛绒娃娃？你不会觉得小女孩才喜欢这个吗？

男孩：才不觉得。我又不想留长头发穿裙子，一点儿不好看。

男孩妈妈：我还是从小比较注意性别问题的，从小我就告诉他你是一个小男孩。

（对男孩妈妈）那你能接受孩子以后出柜吗？

男孩妈妈：作为一个80后，我是可以完全接受的。不是不能接受，是你不能不接受。作为家长，我现在已经有了这种心理准备，只要别太邋遢，性别其实无所谓。另外我不建议同性有孩子，这样的话他要怎么教给自己的孩子两性分化呢？你说我有两个妈妈，那爸爸这个概念去哪了呢？！

那在你眼里，你能轻易辨别出周围同学的性别吗？

能啊，当然可以。

你幼儿园的厕所分性别吗？

分，我没去过女厕所！

（此时我路过了一家穆斯林餐厅。企图问问在宗教影响下，他们对性别的认知会是怎样。店老板是一对三十出头的夫妇，他们拒绝了我的拍照。

“你别拍我女里女气的样子，不感兴趣，也不想知道！我就没想过性别这种事，你不如跟我聊聊餐饮。” 老板这样说。在他的认知里，性别这件事没有什么可疑惑的，老天给你什么你就应该是什么。与此同时，他还表示，周围没有什么性别不明的，都是纯爷们儿。）

74岁，女，职业：退休朋克

您对同性之间的恋爱有什么看法吗？

做人要自重！这就是错误，现在我不知道，这要说我年轻的时候，管这样的叫脑袋有问题。同性相斥异性相吸，哪能反过来？不正常！

男孩留长头发女孩剃寸头您可以接受吗？

人家喜欢那样儿打扮我有什么办法。甭说外人了，自己孙子都管不了。年轻人现在穿得都乱七八糟！

那您怎么看待人存在的生理和心理上性别有差异的问题？

要不然怎么都成了他妈的抑郁症了呢！我骂他们这帮兔崽子，你知道你自己是什么不知道？我也没有文化，但我知道我自己是个女的。为什么社会从前就有男有女？我给你呱呱俩嘴巴让你他妈知道知道自己是男是女！

您怎么看待现在年轻人的中性穿着？

不赖人家，那是性格问题！但追时髦也要有理性，不许出圈！要有一个度。对于那种过分的，我们年轻时候都管那种男不男女不女的叫 “二尾子”！大家伙儿都笑话他，呸！叱责你，朝你吐唾沫！过去周围环境就没人这样。

觉得照片怎么样？

哎呀，不好看，别弄这些乱七八糟的。不好看！

张海明，25岁，男，职业：乐队贝斯手

有没有考虑过自己转换成其他性别的可能性？

有啊，当然有。不过在我看来这种转换应该只是生理上的不同，心理应该没什么变化。而且即使变性以后，我还是会和现在一样选择和女孩睡觉，这不会变。不过如果我要真是个女孩的话肯定比现在老实多了。

有过同性别之间的恋爱吗？

没有，但我想过自己的内心深处应该是个双。之前看照片被一个法国的流行音乐人吸引了，不过只停留在了吸引，没做下一步。

那爱是不是就不一定要有性别界限了？

对，那肯定的。但性我认为是有的。不过也许随着以后发展，没准都没性别了，中性人。自己取悦自己。

你觉得流行文化有为了维护性别权力而刻意添加女性角色吗？

可以说自从大家有了平权这个意识以后，这个刻意添加女性角色的行为就一直存在。但其原因我认为是一种尊重，而不是其他人说的防止诟病或者避免麻烦。

那你会把自己非常女性化的照片给朋友或者家人看吗？

不会。只有存在亲密关系的人我才会给看，女朋友可以。

即使出于搞笑也不会吗？

不会，这就不是一个搞笑的事儿。

吴京帅还是蔡徐坤帅？选一个。

这俩货太缺了。如果崇拜角度我想选陈冠希，吸引的话是陈坤。算了，别分这么多类了，你直接写刘舸吧，The Molds，太帅了。

李涵，23岁，男，职业：大学生

有没有考虑过自己转换成其他性别的可能性？

没有。不过值得提到的是我小时候喜欢粉色，你记得以前苹果出的 iPod Shuffle 吗，我就买了粉色。非常好看，不会因为传统意义上粉色代表女孩子就放弃这个颜色。

你觉得自己这张照片好看吗？

还行吧，看我被论文摧残的。

没说你本来，我说变性版的。

哦，那看着挺骚的。

你觉得流行文化有为了维护性别权力而刻意添加女性角色吗？这是一个好事吗？

当然是不好的。明显是把对女性特殊对待，才会让人在许多名词前都喜欢加一个“女”字。这其实是在悄悄维护父权制，而且明显就是没有接受多元化，才会把女性强化出来。比如“女强人”这个词就非常突出。因为普遍的社会观是女性依旧不能做得像男性一样好，也正是因为如此，这种看似善意的刻意是很虚伪的。

那你有和家人开过自己出柜的玩笑吗？

没有。我觉得男孩如果没有真的是 gay 的话，应该很少会冒这个险。因为男性在父权社会中被赋予了很多的期望，一旦落空，付出的代价也就更大。所以一般这种玩笑还是不开了。 

那既然这样说，你觉得爱一定要有性别边界吗？

不用。不管是男是女是老是少，爱就是了。

聊完了路人、朋友与网友，我发现当代年轻人对性别的心理界线已变得逐渐模糊，在追求爱与探寻真我的路上变得更加开放、自由，“分类” 越发变得愚蠢和多余。然而，即使中性这一话题变得越来越开门见山，在强大的传统影响下，性别依旧是严肃到值得一本正经地去捍卫的话题，即使是 “千禧一代” 和 “Z世代” 也不免保留一些父辈留下来的传统印象。

看回 Snapchat 新滤镜对于性别的刻画，它的设计者即使改变了脸型的硬朗或柔和度，依旧刻意地为女性滤镜加长头发与加重妆容，男性角色的发型普遍都以寸头出现。这样看起来，在 “不同人群拥有相同的预设” 这个目标上，我们前面的道路，的确还远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