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在互联网上发起一场蝴蝶效应 ?
如法炮制,几经周折后,我获得了自己的专属蝴蝶。而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也掉进了虚拟蝴蝶的美丽陷阱里。
我着迷于获得数字蝴蝶的人们对它再次进行的创作与变形,这种 DIY 的狂热劲头让人不禁想到了一年前流行的亚文化取名机,上传带着个人属性的图片,轻松获得一个亚文化封号。虚拟蝴蝶在今天看似换汤不换药,遇到了亚文化人类的疯狂追阻,纷纷把自己的现实身份投射在这个莫须有的虚拟生物上。
2019 年,大悲宇宙坐在自己的小作坊里,没日没夜地研究一种叫 GAN 的对抗生成神经网络的算法。该算法以 2014 年一位苹果工程师的开源程序作为原始代码,再通过大悲自己加工,在算法 A 和 B 中加入了折射他本人欲望、意识和审美的 C,从而结合成了一个三体运动,这样算出来的东西就是永无止境的,属于一个纯粹混沌的状态和体系,通过这个混沌模型从而产生了无数的生物组合。
按这样的算法,大悲每分钟可以生产 6 只蝴蝶(通过软硬件的优化,算力也不断在提升,现在已经可以每分钟生成 12 只蝴蝶了),世界现存的蝴蝶品种只有二十多万,而大悲制作出的不重复纹理的蝴蝶早已远远超过了这个数字。这里面每一个虚拟蝴蝶都有自己的 DNA,这些图片下的编码来自密码学修改的重要信息和字符,足以防止别人篡改,这样就能保证蝴蝶在 NFT 市场里的真实和独一无二性。
混沌算法加上大悲无形的手,构成了虚拟蝴蝶的自然选择规律。目前总共有 200 万只蝴蝶被生成,通过人工筛选,有超 60 万只的它们见到了互联网的光。据不完全估计,一个月下来,已经有 1 万多种独特的蝴蝶被人类放生,并不断地进化着。
一只翅膀的微微颤动
一年前,这些蝴蝶都还在大悲的硬盘上,偶尔他也将其发布在自己的微博账号上,但蝴蝶们似乎还处于胚胎状态,等待化蛹成蝶的瞬间。
5月,上海的野餐艺术节上,大悲首次尝试线下发放蝴蝶。来的人只需在 ipad 上选自己心仪的三只蝴蝶,airdrop 给自己,然后把原版删除。眼看着慕名来领蝴蝶的人越来越多,甚至有身在国外的人,特意指派爸妈来艺术节领。虚拟蝴蝶们好像看到了一丝现世的阳光。
这个消息很快传开,随着更多人在微博上催促线下活动,大悲和他的团队开始构思怎么把线下的活动完美复刻到线上——虚拟蝴蝶的存在打破了物种的规律,保证了独特性,怎么遵循互联网的规律去存活下去是个问题。蝴蝶之所以吸引人,就在于独一无二拥有的感觉,那么,如何保证蝴蝶在互联网上依旧独一无二呢?
培养皿 —— 互联网社群裂变
为了让这些数字生物早日被更多人看到,找到属于自己的归宿,大悲和伙伴阿昂开始了线上发蝶活动。
最开始,他们估摸着能有 500 个人来领蝴蝶就不错了,带着这种想法两个人开始当上了微信客服。朋友拉朋友,只要加一个人入群,两人分别可以获得一只虚拟蝴蝶。
线上发蝶活动第一天就吸引来了上千人,第二天开始迅速裂变,很快也吸引来了路人粉和水军。这样下去不行,没有筛选会很无效,他们开始设置复杂获取的方式,加客服开始变得困难,加入了第一天的秘密口令:虚拟蝴蝶不是都市传说。就此,一场声势浩大的都市捕蝶计划才正式拉开了帷幕。
这场计划从 6 月 1 日开始,持续一个月,到 6 月 30 日结束。开始的第一周,A-Z 26 个字母群就被加满了,有超过五千人参加了捕蝶,这个数字到现在还在节节攀升。放眼望去,微博、朋友圈、抖音、小红书、B 站都能看到各种晒蝶的内容。虚拟蝴蝶破圈了!运营和维护社群的工作量让团队开始有些手忙脚乱,也将捕蝶的关卡设置得越来越复杂,为的是考验并收获值得拥有这些蝶的真正爱好者。
几个群每天有上百万条聊天信息,捕蝶的动作被叫做“闪蝶”,在我们采访的时候,捕蝶活动正进入最后三天,“闪蝶”再一次把众多捕蝶人送上高潮。
“闪蝶”如何激动人心?大悲和阿昂,还有另一个客服伙伴 kohh ,三人分工在群里发送蝴蝶照片,发出即马上撤回,大家需要在有限时间里点击并保存,完成一个 “捕” 的动作。同时还要刷一个乱码的句子作为口令才能完成。而发蝶的顺序是按照群的活跃度来看的,导致粉丝疯狂刷屏。
采访中大悲和阿昂突然掉线,原来他俩被微信官方禁言,接发消息都显示红色感叹号,只能让粉丝们 “消停” 一会儿。据说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被微信禁言警告了。因为两个人都用的是自己的微信号,后来被迫临时把微信群的“闪蝶”活动移到微博。
不过这个举动充满了仪式感。在闪蝶发放的一刹那,它好像冲破了互联网的禁锢,带着这个符号所象征平等和自由,走到捕蝶人的心里。
与此同时,微信群里,虚拟蝴蝶的宇宙也经历了疯狂的二次创作阶段。不少人在群里对比物种,给自己的蝴蝶找亲戚,找对象,不断完整并加速物种的进化。
第一桶蝴蝶金
4QIQI4 是我加的第一个大悲的粉丝,像众多粉丝一样,她管大悲叫大悲老师。她是从上百名志愿者里筛选出来的微信群小组长,负责发放蝴蝶和解答各种问题。后来因为在群里帮忙解答关于虚拟蝴蝶的问题次数有点频繁,被系统判定成群骚扰,自己的微信号也被炸了两次。
提起为什么成了虚拟蝴蝶的死忠粉,她尝试解释:“不需要太多说话,先用一张照片,打开你我沟通交流的第一步,之后无限延伸的创作发展空间就无穷尽也。”
4QIQI4 学了四年美术,因为这个活动认识了很多蝶友,比如不间断循环蝶友创作的灵感之歌,邀请蝶友给自己的蝴蝶做了拟人版,玩得不亦乐乎。她说自己的手机上至少有 1500 只蝶。
看到她刷屏的蝶,我好奇她为什么会集这么多,难道不是只有一个才更有意义么?“我也不理解,但就有说不出来的喜欢,” 不过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日后可以兑换 NFT。4QIQI4 是这么说的:“大悲老师让我们好好保存自己的蝶,他说这会是我们在数字艺术世界里的第一桶金。”
我问她怎么这么笃定,她回答:“绝对会增值,NFT 是超前艺术嘛,肯定需要沉淀。”
正如蝴蝶效应本身的定义:一只南美洲亚马逊河流域热带雨林中的蝴蝶,偶尔扇动几下翅膀,可以在两周以后引起美国得克萨斯州的一场龙卷风。那么,在这个封闭的,从上至下由精英构建的比特币交易市场的语境下,大悲也带着他的蝴蝶粉丝们开始一场新风向,用特殊算法制作出虚拟蝴蝶,让真正的普通人淘得数字艺术里的第一桶金。
眼看着一个月的活动即将结束,粉丝们被告知,大悲和他的团队正在做一个网站,用来开放交易,让大家真正地去购买蝴蝶。而只需要很低的价格就可以给现有的蝴蝶上链。
“这个行业在野蛮生长中有很多的泡沫,我不想把蝴蝶当成一个赚快钱的项目,今年的目标是做到 100 万只虚拟蝴蝶,” 大悲解释说,“让蝴蝶等对的时候再飞起来。”
“虚拟蝴蝶是不是真正存在?还只不过是算法发现了它们?” 与我交谈的另外一个粉丝SUBNAUTICA 动情发言。大悲对这个说法很同意,他觉得自己早已褪去了造物者的身份,从虚拟混沌中拍掉它们的灰尘,帮助它们出现在现实世界里。不过虚拟蝴蝶也正经历着人性的考验和市场的估价,不可避免地,如同所有艺术品一样,它们将被打上价码,换另外一种方式继续生存。
再仔细端详属于我的虚拟蝴蝶,它的颜色好像收录了色谱上的所有颜色,黑色的斑点好像一双眼睛在闪动。虚拟蝴蝶牵引出了这么多故事,很明显,还有许多未完待续。我想像着这只蝴蝶在阳光下煽动着翅膀,盯着有些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