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地,琨似乎已经不再受她的主意识控制,在恍神状态中她的感受上升,眼泪不受控制地喷涌而出,身边的萨满徒弟引导着她快点进入“仙上身”的状态,让她凭直觉在纸上写下蒙语,琨闭着眼在纸上涂涂画画,凌乱的线条渐渐有了动物的轮廓。她说她看到了野猪,鹿,森林,感受到了愤怒,歉意,痛苦,悲伤,她像一块磁铁,吸引来了她身上的“仙”,吸引来了与她情绪共振的其他意识。于一瞬间,她的状态,表情,声音都变了,好比电视突然切换了频道,她带着暗涌的愤怒和悲伤,低沉着声音向身旁的萨满徒弟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没了吗,被人类杀死的。你爷爷的爷爷还见过我。”她逐渐起身,动作缓慢,肢体像是被牵引着,动作似乎是在给她所说的话做准备,她的每句话之间有很长的停顿,她的脸越来越靠近萨满徒弟,对方一边笑着应付,一边无奈地开始后退。“善待你家女人!”静默之后,琨突然发声,声音有力却又带着颤动,手指笔直地指向萨满徒弟。而对方对这突发事件不知所措,似乎在用笑容掩饰尴尬,凑到琨的耳边:“你快停下,大家都在看着呢。”“我的神已经没有了,我不希望你的神也没有!”琨捂着胸口,仰天哭泣着喊道。萨满徒弟更加手足无措,随即喝下白酒,向琨喷洒去(当地萨满送仙的仪式):“你快点回山吧,快点回山!”我站在琨的身边,全身振动,大脑嗡嗡直叫,意识的边界开始软化,似乎有另外一股力量驱使着我的身体向前,非我的画面一点点下载进我的意识里,在那刻我相信我感受到了她者的记忆和痛苦,正当我犹豫着是否要进入时,琨哭着喊道:“他为什么就不明白呢!谁能帮帮我告诉他!”像是邀请,边界于此刻融化,我的身体向前,理智消失,两具身体融为一个声音。此刻,百年前鹰的痛苦,连接着琨的痛苦,连接着我的痛苦,连接着萨满徒弟和他家里的痛苦,连接着女性的集体创伤,全部交织在一起,自主地流动起来……围观者不乏发出笑声,态度轻松(他们对于此事司空见惯),但对于沉浸其中的我们来说,这是一场感受爆炸的共舞。我相信这场事件是灵性力量的完美共时性。我想着几个小时前和琨在雪地里一起撒尿时似乎就有种今晚我们即将共体的感召(当然也因为一起野外撒尿可以快速打破个体边界,推荐)。从其他角度看,这可以被称之为是一场闹剧,一场行为艺术,一场自我意识的催眠…… 压抑的情绪得到释放,带来了个体的治愈,也如一根丝线将不同的生命巧妙地缠绕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