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球和音乐对我们都很重要！ft. 三位老朋友

2022.11.23 | BY 冬甩 |

以世界杯时间来看，过去四年像掉进时空夹缝，直到现在我们都没能好好反应过来世界的变化。好在 2022 行将结束的当口，人类的狂欢没有被推迟，和二十年前一样，电视机按约定发出声音：“球进了！”。我们比任何时候都需要这样的锚点，就好像在说，别担心，世界杯历还在正常翻页，时间就还是线性向前。

足球来自生活和社群，球场只是其广阔疆域里的一部分，漫长的九十分钟，在整个足球文化里也不过渺渺一瞬。本期专题「看个球」里，我们关心的是足球作为个人和社会的缩影，不仅仅是足球本身，因为无论你喜欢与否，都早已置身其中。再说了，与其看揭幕战那种玩意儿，不如看点别的。

足球和音乐之间有着晦暗不清的连接，看似没有直接关系，当你抛出疑问：“足球和音乐有没有关系？”又会得到肯定的回答，追问下去除了世界杯主题曲好像也没有其他答案。但足球属于所有人，官方在这里没人买账，难听的都得一边去，在看台上唱什么歌，还得大家说了算，就如我们在谈论足球时，无法忽略观看着的“我们”自己。

我们决定把问题抛回个人，请来三位活跃在球场和音乐场域多年的老朋友，西海之声的刘阳子，ANAR F. C. 的 Billy，工工工的吴卓，聊聊足球和音乐。

西海之声电台主播

门柱聊球的门柱

《莫斯科郊外的门柱》狠瓷扮演者

你的主队是？

我的世界杯主队是荷兰，荷兰人对足球的理解超越技术，甚至超越艺术，能够直达哲学层面。对英格兰也有亲近感，英格兰球迷的看台曾经热情地招待了我，他们喜欢足球的方式是我最喜欢的那种方式。

上一次踢球啥时候？

今天中午，你发给我采访提纲的一小时之前。有一些年纪相仿的朋友，固定去踢踢养生球，能在球场上塞几个直传的感觉还是很好的，哪怕是因为对面后卫实在伸不开腿去防。

你觉得足球和音乐是一回事吗？

不太是一回事。证明过程是：一些很有见解的足球迷对于音乐的品味十分糟糕，另一些喜欢好音乐的朋友完全理解不了足球的内在。如果两者真是一回事的话，那么不应该出现这种情况。

两者同样重要吗？

对我来说同样重要，对地球来说同样不重要，都是人类创造出来自娱自乐的东西，地球说：“都得死！”

为什么聊音乐是以播客的形式，而足球是写文章和做视频？

是媒体特点的问题。音乐和播客有着天生的联姻关系，而足球如果离开了画面和视觉，会滑向过于抽象的深渊——我们都不是听收音机里足球转播的那代人，很难靠语言去想象博格坎普的停球是什么样的。只有把画面给到观众，观众才能在那一刻汗毛倒竖。

文字特殊一点，这个载体的包容度更大，一切东西都可以用它来承载，只是需要受众用更澄澈的心去接纳。搁现在，实话实说，要求有点高了。

最近回顾《莫斯科郊外的门柱》了吗？

我自己基本没有回顾过莫斯科郊外的门柱，除了我和杨程去波罗的海海边，找“俄罗斯最西点”的那一集。那一集还是有些超越时间和超越足球的东西的。

ep 16，我们也很喜欢这集

你怎么那么喜欢世界杯啊？

这可能得从比较久远说起。

我第一次看球就是看世界杯，事实上，作为一个 9 岁的儿童，我也很难有其他的选择，毕竟在 1994 年，中央电视台还没有体育频道，我国也没有成系列的意甲联赛转播时段。而世界杯特别的节日气氛，是很容易把对彩带炮仗和扎堆儿怪人感到特别兴奋的孩子煽动起来的。

那是一个暑假，我和父母一起住在华北油田的一个家属院，按现在的位置说，在大兴国际机场的东南方向，属于廊坊市广阳区管辖。廊坊地处京津中间的低洼平原，冬季每天起雾，夏季特别闷热，而 1994 年的夏天又是一个有案可考的特别热的夏天。不是胡说。你可以参看《我爱我家》的那集《94’ 世界杯》，第一帧画面就是杨立新演的贾志国、英若诚演的胡伯伯，还有一位不知道谁演的邻居，仨人在院子里一人一把扇子扇着，过了一会，这集的主角傅明老人上，手里也拿了把折扇。四个人人手一把扇子，式样各不相同，这得多考验道具老师，所以这个细节绝不是无足轻重，足以印证 1994 年夏季的闷热。

1994 年的夏天，我们家尚没有空调，晚上取冷全靠一柄金黄色叶片的松下电扇（National 标）和大量吞服从大兴庞各庄溢出到周边地区的西瓜。某一天的夜里两三点，9 岁的我觉得自己睡在一个粥锅里，迷迷糊糊地醒来，发现屋里的灯是亮的，我看见我爸正坐在沙发上，穿着八十年代风格的绿色齐大腿根短裤，抽着烟。我说，爸，太热了。我爸说，别睡了，世界杯开幕，看电视吧。不用睡觉，我自然大喜过望，于是在不知道什么是世界什么是杯的情况下，一头扎进了 1994 世界杯的开幕式现场直播。

中间的一个月按下不表，后来就是经典一幕了，决赛，巴乔的点球射向天空，家里大人们一片惊愕和惋惜，仿佛见证太阳自由落体。巴西门将塔法雷尔跪地指天，巴乔的球衣一半在腰上别着，另一半垂在大腿边上，他的头和他的马尾辫一样丧气。我则惊讶于这一幕的永恒感，它虽然是一个电视上播放的足球比赛的画面，但停留的时间过长，像是一幅亘古不变的壁画。第二天白天，家人拿回的报纸都在疯狂报道，已经睡醒一觉并从那一幕缓过来的我有了一种先于别人参与了历史的感觉。虽然我没有站在玫瑰碗体育场里，但是兄弟，我对那些做报纸的说，你们印出来之前，我就在那儿看见了，我就在那儿。

1998 年，我被博格坎普的卸球震了，也同我人生中最亲密的一拨同学一起开始了自己的踢球生涯，开始关注欧洲联赛，并获得了半夜观看重要比赛现场直播的权利。2002 年已经是我看的第三届世界杯，几乎已经让我感到有点厌倦，除了小罗的晃动和中田英寿的发型，没有什么能够真正让我激动，但当我吃着我妈给做的晚自习加餐，看到意大利对韩国的比赛里托马西进球被吹和托蒂的红牌，还是被深深震惊了，惊讶于世界杯这个人类能想出来的最好的电视节目，恐怕也在受制于一些让人觉得肮脏得不想触碰的人和事。

我习惯把世界杯作为人生的锚点，在成长那么迅速的十几二十来岁的年纪，每当四年一次的世界杯举行时，你也会同时发现人生又走上了一个新的阶段。当时的朋友，当时的流行乐，当时的环境，都和那些意料之外的进球、红牌、名场面、胜负手、千钧一发、生死时速合在一起，牢牢攀附在我的记忆之根上。

路人穿哪个球员的球衣会让你多看两眼？

我想是比较古旧的球衣，或者比较 cult 的球员。如果要说球员名字的话，就中田英寿，或者加斯科因吧。

说到足球，你想到哪首歌？

如果把“足球”作为一个整体，我觉得他最好的代言歌曲是 1998 年世界杯的主题曲《Do You Mind If I Play?》，超越赛场，超越输赢，超越利益，不玩恢弘煽情，不玩肾上腺素，只聊柔情，能把踢球这事上升到人类的爱和理解，范儿大了去了。要给足球选一个球歌，我就选这个。

一个最近最想去看现场的音乐人是？他的演出和主队德比在同一天，你去哪个？

我最想去的就是 Underworld，他们的演出如果和利物浦对埃弗顿在同一天，毫无悬念选择 Underworld。利物浦对埃弗顿一年踢两次，足总杯要是碰着没准还更多呢。

对你来说，天下足球和摇滚乐，哪个先出现的？

摇滚乐，要早五年左右，不过要强调一下，是中国的摇滚乐，崔健、窦唯、郑钧等等。

你觉得天下足球的歌单如何？

怎么说呢，有一次在本周十佳进球的配乐中听到了万青。

有没有觉得很难听的歌，因为足球的原因接受了？

没有。足球的基本面是在身体上的，音乐的基本面是在精神上的。只有身体去迁就精神的份儿，让精神迁就身体就有点胡闹了。

最喜欢的三个球员是？能用三张专辑来形容他们吗？

史蒂芬·杰拉德，Sonic Youth 的《The Eternal》。他的职业生涯很绚烂，像专辑封面一样。他的球场作风很硬朗，像 Sonic Youth 的音色一样。这张专辑的本质很亲民，像杰拉德的为人一样。

丹尼斯·博格坎普，Sigur Rós 的《（）》。清冷，优美，尽意忘言，没有废话，同时也没有刻意追求“大音希声”，就像博格坎普，该有的小动作还是要有的。

罗纳尔迪尼奥，Underworld 的《Beaucoup Fish》。绵密，清醒，能量十足，快乐冲顶。你以为你已经在快乐的极值时，他还能够再给你一个前所未有、难以预料的更 high 的体验，谁说技术没有超越性？

足球和音乐都是一种审美，说说欣赏的风格吧。

这个题干说明我的价值输出体现出效果了。

我不能说欣赏哪个风格，但我能说我讨厌的是单调的风格。任何一种足球，不管是粗糙的、野蛮的、朴实的，还是细密的、精致的、华丽的，只要能够发挥到极致，发挥到超越自身极限的地步，发挥到超越自己规划的地步，与此同时保持着对自己的诚实，这意味着其中没有去取悦别人、去“媚”别人的东西，对我来说都是欣赏的风格。

我讨厌欺骗的足球、鸡贼的足球、期盼得到绝对支配权力的足球。喜欢能够和对手缠斗、绝望地与对手共舞的足球。

最后，你觉得英格兰能拿冠军吗？

你买了吗？

北京工工工乐队吉他手、主唱

北京工头

全宇宙最后一位广东牛仔

你的主队是？上一次踢球啥时候？

阿仙奴（阿森纳），上周一刚踢完一场八人制的球。

听说你最近要回香港，回去还会踢球吗？

会的，我哥哥有支跟他小学同学组的球队，我每次回到香港都会被喊去当个替补，因为我长大之后才开始踢球所以球技很一般。

在香港踢球和在北京有什么不同？

场地方面：香港很多时候都是踢 7 人制硬地的，只有踢 11 人大场地才会有仿真草或者真草地。

气氛方面：在香港的话队友之间不停互骂提醒对方还挺正常的，也让大家紧张一点踢的认真一些；在北京的话感觉大家争胜心稍微少点，各自娱乐爽一把就结束了。也因为这样在香港踢球很少会出现很”独食“的球员，大家打配合比较多；相反在北京更多一些个人主义，队形也比较松散。

吐槽方面：北京踢球经常会遇到”没有门将，传到禁区里面才能打门“的规矩，个人觉得这样改变了游戏的规则不是很有意思。

对你来说，音乐和足球哪个先出现的？

可能是同时吧，因为爸爸喜欢听音乐，也喜欢踢球，哈哈。

说到足球，你想到哪首歌？

一定是张卫健唱的“足球小将”动画主题曲。

你觉得足球和音乐是一回事吗？有没有想过两者的关联？

其实没想过，但这么想来在英国看球的时候现场还真挺多人在唱歌，还都是层出不穷有不同小歌对应不同的情况而唱的。另外经常会说到球队整体和球员临场发挥时的 “节奏感”，这一点其实跟韵律的高低起伏也有这么一种微妙的关系？

对你来说两者同样重要吗？

坦白说足球跟音乐相比的话其实就不这么重要了，我不是个狂热球迷。（说完给我们发了几百条足球图片和视频）

用足球来形容的话，工工工更像哪个风格？

02 / 03 赛季的爱华顿（埃弗顿）吧，硬朗又不屈不挠，实而不华但又不能被忽视。

路人穿哪个球员的衣服会让你多看两眼？

对于街上穿球衣的男人都不感兴趣了，一眼都不会看的。

最喜欢的三个球员是？你觉得他们喜欢听工工工吗？

最喜欢的球员只有法国的简东拿（坎通纳）一位，另外比较喜欢的有英格兰的阿当斯和哥伦比亚的“狂人门将”希基达（伊基塔），都是九十年代的球员。我觉得简东拿应该会觉得工工工的音乐“还行”，阿当斯好像因为头槌顶太多有耳鸣估计不太爱听音乐，希基达的话应该听不懂我们的音乐吧，他看上去脑子不是很好使，哈哈哈。

足球和音乐都是一种审美，说说欣赏的风格吧。

01 / 02 赛季的阿仙奴踢出“水银泻地”的进攻足球，教练给球员的自由发挥，前场敏锐细腻不浮夸但后场又不失上一个年代的足球的勇悍和亡命依然是我最喜欢的球队风格。

最后，工工工什么时候出新歌？

我两天后就要回香港跟 Josh 会合，希望一月份我们分别之前能写出一些新歌吧。

ANAR F. C.创始人

DO HITS 联合创始人

《莫斯科郊外的门柱》内马尔扮演者

你的主队是？上一次踢球啥时候？

中国男子国家足球队。上一次踢球是今天晚上 8 点。

你觉得足球和音乐是一回事吗？对你来说两者同样重要吗？

某种程度上说是一回事，在当下看，两者都是 entertaining 的一种形式。

对于像我一样的 80 后的成长经历来说，两者都是我们了解世界、打开认知的重要载体。对我来说两者同样重要。

平时会穿球衣去 club 吗？首选是哪件？

我 2002 年在一个朋克演出上看见一个留着清朝辫子的人穿了一件球衣，带来极大的震撼。

穿球衣是我出去玩的标准着装，夏天我几乎每天都穿球衣。

去 club 的话我可能会选一些不是真正球队的球衣，比如一些潮流品牌出的球衣，或者是很小众很稀有的球衣。因为你要是穿常见的球衣，会老有人过来跟你搭讪。

路人穿哪个球员的衣服会让你多看两眼？

JAY JAY OKOCHA

一个最近最想去看现场的音乐人是？他的演出和主队德比在同一天，你去哪个？

Sleeping Dogs。我会在他们演出现场拿手机看球。

最早是因为足球喜欢音乐还是因为音乐喜欢足球？或是二者毫不相干？

几乎是同时开始的，两者非常相干。CCTV 5 天下足球球星生涯盘点配上个 Westlife，那叫毫不相干。

说到足球，你想到哪首歌？

有没有觉得很难听的歌，因为足球的原因接受了？

waka waka，南非世界杯的主题曲。有一年跟朋友在秦皇岛海边礁石上弹吉他唱歌，突然来了个路人拿过吉他来弹唱了一首这个，我一听，哎哟真好听。

最喜欢的三个球员是？你觉得他们喜欢听摇滚还是 hiphop？

Wayne Rooney，他喜欢听 Sebastian

Kevin de Bruyne，他喜欢听 R&B

Park Ji Sung，他应该喜欢听李贞贤吧

足球和音乐都是一种审美，说说欣赏的风格吧。

足球是时间和空间的艺术，音乐也是。有的人能让时间错乱，为他所支配，也能洞察到一般人感受不到的空间，并向观众介绍他的经历，这是我们喜欢的天才。

最后，本周六派对后的阿根廷踢墨西哥，猜个比分？

3 - 1，阿根廷胜

目光转回看台，离绿茵场最近的旋律发生之地。在 80 年代以前的英国看台被足球流氓们占据，一阵又一阵的穿衣风格浪潮从水泥台阶辐射到街头巷尾，The Stone Roses 一度花了很多时间在曼城的看台上，到九十年代初的曼市德比上已经随处可见乐队 T 恤。更不必说 Oasis 和 Blur 的歌还占据着今天的看台。

《莫斯科郊外的门柱》第 28 集，结尾英格兰球迷合唱 Don't look back in anger

时移世异，现在的看台在大合唱的气氛下温和许多。好比 You’ll Never Walk Alone，从利物浦到多特蒙德，全世界多家俱乐部的球迷都会在看台上合唱这首歌，相比世界杯惯用的热烈节拍，这首歌更能在失落时刻为人们提供诗意的支持。利物浦于 1992 年正式将歌名加到俱乐部徽章上，更早的 1971 年，Pink Floyd 把现场球迷合唱的录音加入到曲目 Fearless 里。没有比这更迷人的连接了：球迷群体自发的音乐选择已无从考究，但会以新的形式，和音乐一起返回到音乐之中。

看台文化在 80 年代末消退，足球流氓们并没有凭空消失，他们有了新的容身之所：锐舞俱乐部 (Rave Club)，Hooligans 变成了 Ravers，他们暂时把仇恨放到一旁，和平锐舞一整夜。在那个时代自发性的青年文化浪潮里，足球、音乐、服装就是一切。

11 月 26 日，ANAR F. C. 联合创意组织 APF 呈现的 Shanghai Football Rave 派对将登陆 K11 购物与艺术中心 6 楼 Garage，他们把 3 v 3 经典铁笼足球对抗赛搬到市中心车库，同时呈上由 Howie Lee 领衔的 DJ 阵容，另外设有球衣展示区和改造 DIY 区，ANAR F.C. 与上阵工业联名的限量世界杯主题球衣也将在现场首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