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的女孩：有必要提醒大家一个正在进行的赛博事实 —— 观点正在被大量稀释，最稀缺的是你的冒险。忘掉那些二手的阐释，直接用你的眼睛告诉我们这个世界发生了什么。青年人，动起来，走进这个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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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色情交易合法吗？” 我在⻄班牙旅行时，向我当地的好朋友 Maria 认真发问。

她笑我，“男人才去嫖娼，女人想做爱还不容易!”

的确，在这个时代的女性想要获得性满足的方式有很多种，一段⻓期的伴侣关系；一个满电的震动玩具；一位熟悉或随机的炮友。然而第一种可遇不可求，最一劳永逸却需要投入大量精力来维持高质量关系；第二种最省事，可以非常精准有效的解决刚需，但过一段时间逐渐发现，生理虽然得到满足，肌肤饥渴症却迟迟无法被缓解；第三种看起来是最理想的方法，但欲望被满足的同时偶尔还要不幸地附加上一些莫须有的情感纠葛。

而在社交软件上或酒吧里前来搭讪的陌生男人，虽然大家心知肚明结尾都是奔着床去的，但是为了人类的体面还是省不了假惺惺地喝酒聊天了解对方，大谈兴趣和理想，再利用酒精的作用把这事变得水到渠成，到头来还极有可能收获一次不快的性爱经历 —— 被留下满脸哈喇子，被粗暴地当成泄欲工具......试问，一个普通的年轻女人，想要获得一场轻松，享受，卫生，被充分尊重和服务的性体验，是不是都成为了一种奢侈？

在和 Maria 告别几天后，我来到了巴塞罗那。那晚原本只是想做个普普通通的大保健放松旅途劳顿，照例在谷歌地图上搜索 massage 再挨个查看以往顾客的点评。然而在附近的高分按摩店中却发现有一两家属于 erotic massgae 的分类，虽然我也是第一次在地图上⻅这种标签，但是随便翻两张商家上传的照片就明白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有些店铺在地图上的评论还不少，且都是那种认认真真的点评，说自己有多么享受这次经历。还有人表示这是送给自己 partner 的生日礼物，这改善了他们之间的性生活。

好奇心促使我地图上直接搜索 erotic massgae，谁成想，光是我住的市中心就蹦出几十个店铺。我开始⻜速逐个浏览他们的官网，仿佛打开了一个琳琅满目完全未知的庞大世界的大⻔。

在⻓达一小时的线上 “调研” 后我得出了一个结论：erotic massgae 在这座城市是一个成规模成系统的行业，按摩师均需要经过专业训练才能上岗。他们的目的就是提供一个安全卫生的场所，给客人带来十分满意的高潮体验，明码标价，拿钱办事，简单直接。网站上大概都会分为 “菜单”， “按摩师”，“⻔店信息”，“联系方式” 几项。菜单里会介绍不同种类的按摩和对应的不同时⻓及价格，一般都有 body to body，four hands，for gay，for couple 等等，后面会介绍他们具体会如何操作，用尽所有你能想象的可以勾起欲望的辞藻，在这里就不详细展开了。

网站上最诱人的一栏还得是按摩师的性感高清照片，某些店只提供女技师服务，但大 部分高分店铺还是男女皆有。照片上男技师们一般只穿内裤，甚至全裸但用拍照姿势来遮盖关键部位，脸部会被统统打上带有店名的⻢赛克。清一色的标致模特身材，但也细分偏瘦或较健壮的不同类型，总之一定能挑出符合你审美的那一款。唯独是人种比较有限，以高加索人为主。有的网站上甚至还会附上 erotic massgae 的历史，例如它是如何从佛教文化中演变出来的，和它为你带来的种种身心健康的好处，说得头头是道。当然少不了一些⻔店信息、设施介绍什么的，有的还是连锁店，看起来真的像是正规企业，和那种⻔缝⻋窗里塞的小卡片或者 porn 网站上性感网红头像的微信账号的可靠程度无法相提并论。

于是，在  ”强烈好奇心+精妙文案+性感男模照片” 点燃欲望的驱使下，在 “做了半天调研不实践岂不是亏了” 的心态下，我筛选出拥有上百条看起来很真实的评价、评分接近满分、官网上有英文的几家店，加了他们客服的联系方式，发出 “这周什么时间有空位可以去” 的消息。对方通常先问要男技师还是女技师，我答男，几分钟过后客服就带着几个名字和照片回复表示这是今晚有空的人选。收到回复我就感到⾃⼰的问题⾮常愚蠢，这种服务哪还有预约⼏天之后的，⼥人的欲望还不是说来就来说⾛就⾛。后来我反复翻阅技师照片后挑选了一个身材理想，名叫 Martin 的按摩师。我怕自己越琢磨越后悔，就立⻢约了一小时之后。

收到对方确认后，我躺在⻘旅的单人床上⻓舒了一口气。

这漫⻓的一小时等待中，我竟有种要去约会前的兴奋和激动。反复打开 Martin 的图片，他肌肉线条流畅，是那种花了很多心思保持的好身材，健硕程度刚刚好，不是每块肉都明显得爆⻘筋的类型。我放大了图上所有能看到的细节，试图通过这一张图片拼凑出一个完整的形象 —— 他虽为白人但体毛并没有很茂密，嘴唇薄厚适中，下颌线流畅，头发较短，手指有些粗实，不是我喜欢的修⻓款，但是没太大关系。剩下的半小时没事做就干脆换了一个成套内衣，画了全妆。

傍晚的巴塞罗那，我掐准时间出发准时出现在地图上显示的地址。这个地理位置也着实让我吃了一惊，它不是想象中的红灯区，或者城市中混乱而隐秘的小巷里，反而是面朝繁华街道的一栋商住两用楼。通过⻔禁上楼到公寓，进⻔是一个前台，前面站着一个男人礼貌微笑看着我说：跟我来吧。

说着就要带我进房间。

我懵了。这么快吗？这么直接？这就是照片上那个今晚给我服务的男人吗？等等，也不用先在前台登记一下什么的？当我进⻔时试图跟前台里面坐着的女人眼神交流一下，但她一直低着头不知道在做什么。为什么？避免看到客人的样子以保护客人隐私吗？还是懒得抬头？还没来得及思考出结论，走了两步就进屋了。

男人随手把⻔关上。

房间的灯是开着的。这是一个不到十平米的房间，干净简洁，有窗，大部分空间被一张宽大的按摩床占据。说是床却有点像榻榻米，不过表面是 PU 皮质的。房间⻆落处是一个玻璃⻔浴室，有挂衣服和毛巾的地方。男人自我介绍说他叫 Martin，我也说了我的名字，很高兴认识你。

然后我们握了手。

他转身拿出一张像菜单一样的册子，上面有图有字介绍不同价位的不同服务 —— 最便宜的 1 小时 100 欧不包含顾客和按摩师之间的互动，Martin 说这个价格我不能摸他，只能他摸我。但是他说他最喜欢的还是 160 欧的互动套餐，能洗鸳鸯浴，能 anal sex（如果你喜欢的话），能用电动玩具。但是他表示 “**进入**” 这一行为在这里是违法的，如果被发现，这家按摩店就别想开下去了。还有一些多人项目就更贵，时⻓⻓的话也会加价。

我来之前就想好了还是选择最便宜的套餐，主要是因为没钱，再加上自己害羞，实在不知道对一个⻅面还不到 10 分钟的人怎么主动起来，不如做一个 “躺尸” 来享受。

沟通好服务内容后他把大灯关掉只剩下几个小蜡烛，他说你先去洗澡吧，我先出去 5 分钟之后回来。我随便冲了一下，用浴巾把自己裹起来站在床边不知所措地等他。房间在临街的那面，窗帘拉着，但是隐隐能听到窗外⻋辆⻜驰而过的声音。过了一会他上身半裸，下身围着一个浴巾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小香炉和按摩油。

我的天，居然跟图片上一模一样！⻓这么大异性的裸体还是⻅过一些，但是这种匀称程度的还是颇为罕⻅。我还不太敢直勾勾盯着他，只有在他跟我说话的时候才抬头看着他的眼睛：这是一双很有魅力而深邃的双眼，比较典型的南欧面孔。他不算是完全⻓在我审美上的那种帅哥，但是这种⻓相的确是充满诱惑的类型。

“这是我第一次来做这种按摩，我有点紧张。” 我无处安放的双手扣在一起。

“没关系。” 他扶着我的腰把我往床边移动了一步。我的身体瞬间僵硬起来。 “你多大了？”

“你猜”（虽然很紧张还是试图保持一点俏皮）

“你看起来真的很年轻啊，有 25 吗？”

“差不多。”

“你呢?”

“32。”

“那你做多⻓时间这个工作了？”

“五年了，但我是兼职，白天有别的工作”

“哦，那你多久给客人来做一次按摩？”（平常喜欢刨根问底的习惯被用在了不该用的场合）

“不一定，有时候一周四五次，有时候一个都没有。” 他停顿了一下，“不过你是我这周的第一个客人。”

“当然了，今天才星期二，这周才刚开始。”（唉，真的不会聊天，别人和我调情，我为什么在拆台）

按摩就在这种尴尬的氛围中开始了。

他请我全裸趴在按摩床上，用毛巾盖住我的臀部。他把自己的浴巾也解开，放一边，只有内裤留在身上。他离我太近了，我直接双眼紧闭装死。我觉察到他开始在我的小腿和脚上从下至上轻轻地抚摸，有点痒。前戏开始了吗？我悄咪咪睁开眼，发现床左边的墙上其实贴着一个⻓条形的镜子，刚好可以完完整整看到我自己身体的全部。镜子里的他只穿着一个深蓝色的内裤，跪坐在我的两腿之间。我深呼吸一口，试图说服自己整个身体放松下来，心想既然付钱来了当然要好好享受啊！

我安静地欣赏着身材姣好的 Martin 用双手和胸肌温柔地一点点抚摸我后背的肌肤，用嘴唇缓缓吹气。我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升温，变得柔软而躁动起来。他把温热的按摩油淋在我的身上，用胸肌在我的腰，背，肩，后颈上滑动，逐渐靠近我的耳朵，我浑身的汗毛瞬间耸立。在此之前我都没有觉察到自己的后背是这样敏感的部位。后来他的手指慢慢进入，有节奏地运动，我的小腹一阵抽搐，久违的大脑缺氧，全身酥麻。 

待我缓过来后我们面对面全裸侧躺在床上，他慢慢抚摸我身体的曲线，称赞我臀部的形状。 

“为什么要做这项工作呢？”

“因为我喜欢女人的身体，光是抚摸就觉得很享受”

“你有女朋友吗”

“没有”

他小心地亲吻我的胸脯。他看了眼表说我们还有点时间，还想体验点什么吗？我说没有了，谢谢，可以再抱抱我吗。

他抱着我。我面前的这个男人，在我们完成一场 Fingersex 之后我对他仍几乎一无所知的陌生人，Martin 可能都是一个假名字。他似乎过于完美，雕塑一般的身材，高超的技术，专业的职业素养 —— 他没有在我身上留下一丝口水，他呼出的气味甚至都没有任何味道，身体上也只有淡淡的皂⻆香。我感到自己在这一小时内都被充分的服务和尊重，他为我提供了一场无可挑剔的 orgasm。

午夜的巴塞罗那，我独自走出大厦的大⻔，回到⻘旅的小床上。之后的几天里我都沉浸在一场完美性爱带来的放松和愉悦中。

读到上野千鹤子在《始于极限》里写，高潮就像一场小死亡，没有把自己交给对方的绝对安全感，就不可能在别人体内迎来一场小死亡。我想，躺在那张床上的我，是在对方面前完全卸下防备的，在那一刻我是奔着 “死亡” 一场的决心，将整个脆弱的自我都和盘托出迎接一场死后的生。我已经分崩离析瓦解过一次了。他却似乎毫发无损，还是那个体面而完整的人类。想起和前男友，同时高潮的那几秒确是两个人共同赴死的时刻。可是要求一位素未相识的男技师和我同时 “死去” 是不是太过苛刻了？

当然，或许我也不必把这种 “明明获得了性满足但仍觉得少了点什么” 的拧巴感受过于严肃化，也可能这只是一种每个人都会经历的正常生理现象。医学上有 “性交后抑郁”（Post-Coital Dysphoria）这一名词指人在性行为后会自然地出现紧张，焦虑，悲伤等情绪。原因之一是性爱过程中头脑会分泌出催产素，能让人产生信任与亲密感，但过程结束之后，有人可能会因意识到彼此的感情并不如身体所感受的那样亲密而感到失落或沮丧（引用自性治疗师 Ian Kerner）。

这样说来，无论是我购买的性服务，还是和情感连接不够亲密的伴侣发生性关系，都会产生同样的怅然若失吧。

说到底，我们不过是想在孤独时代里寻求一丁点亲密和温存罢了。

*头图来自电影《Good Luck To You，Leo Grand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