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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恐怖监狱，直播霸凌：游戏里的 NPC 值得被同情吗？

    2020.06.17 | BY 赵四 |

    动物常常是寓言和童话的主角。在今天的虚构故事里，作者赵四以 “动森” 小岛为背景，想象了一个人类意识进化发展的未来。

    0

    艾米在动森小岛上居住许多年了。她与村民小动物关系向来十分友好，不仅经常给他们送礼物，还辛勤地开垦小岛，建设许多让大家可以共度时光的地方。即便几年间有一些岛民因为各种原因搬走，艾米也常去探望他们。“我现在还会唱艾米教我的歌呢！”他们都很珍惜曾经与艾米相处的日子。
    这是平常的一天，艾米像往常一样打开收件箱，发现一封来自“人类进步小组”的信。 “哇！是一张免费旅行券！” 她意外得到了一个旅行机会，将受邀随机去到三个高人气的小岛上玩耍。
    “那就快出发吧！” 艾米整理好旅行包，在服务中心办了植物托管，与村民们告别，还为即将见面的朋友精心挑选了特色手信。
    “艾米，早点回来呀！可别错过下星期的烟火大会！” 艾米走的那天，岛上的小动物们对她说。    

    兴奋的艾米即将出发

    1
    艾米来到第一个目的地——粉红岛。
    “你来了！” 村长小义出来迎接艾米，并友好地说：“我们特地准备了野餐与萤火虫喔！”他的小岛上养着许多粉红色的火烈鸟，十分难得一见。“真是一个精致又时髦的岛！”艾米一边参观一边赞叹。“来看看这里吧！” 小义邀请艾米走进他的美好回忆屋。这里有他与村民的欢乐瞬间，还陈列着互相交换的礼物和信。   

    第一个岛上，在小义的美好回忆屋里，艾米分享着小义和过往村民的记忆

    “我在闲置箱里发现了这件送给莉莉安的衣服……是有点伤心，但我又把它收好了，也许她还会回来呢！”小义温柔地说。艾米觉得自己完全能够理解小义对小动物们的柔情。
    下午，小义邀请艾米到郁金香花园里喝茶，艾米正想讲讲自己岛上的故事，温柔的小义突然皱起眉头大叫了起来。“又是阿西这只丑熊！” 小义气呼呼地说着，拿起捕虫网朝他头上打去，“快走！快走！” “小义，你还是不喜欢我的样子吗？”阿西说。“我说了多少遍了，大家看见你就恶心！快点离开这儿！” 小义凶恶地说。
    艾米赶快上前阻止：“住手啊小义！” “他可真是丑得成了精！我精心把粉红岛装扮得如此美丽，可不能让他给毁了！”“这可不礼貌啊喂！”
    救下阿西以后，艾米决定送他回家。没想到，他的家门口竟然摆了一个灵堂！这也是小义赶走他的方式之一。      
    救下阿西以后，艾米决定送他回家。没想到，他的家门口竟然摆了一个灵堂！ 
    阿西看着自己当初送给村长小义的海报被挂在墙上，忍不住哭了起来。“当初我听说这里的村长很温柔，才下定决心搬过来看看的呢，”他说。小义收下了他的海报，却用这表达爱意的照片去诅咒他。
    “艾米！快来，大家都在等你呢！”小义喊道，小河边有一团团的三色堇，人们聚集在一起。艾米冲过去，拿起捕虫网狠狠打了小义一下。     

    艾米冲过去，拿起捕虫网狠狠打了小义一下。

    小义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居然会有人为了一只丑动物攻击别人？你不会不知道他们不是真的吧？They aren’t real！”
    “他们也许不是真的，但我讨厌你的心情是真的！” 艾米大喊着，背起她的背包跳进了旋转门。
    2
    艾米来到第二个目的地。这个岛叫花之岛。
    “没想到你提前来了！请先休息一下吧。”村长汉妮说。“大家都睡了吗？怎么到处静悄悄的，”艾米问道。“是呢是呢！明天你就知道了。”
    第二天醒来，艾米发现，这里真的是花的海洋！其中不乏稀有品种。奇怪的是，竟然一个村民都没有见到。这是怎么回事？汉妮微笑着说：“随我来你就知道了。”
    汉妮在前面带路，回头悄悄对艾米说：“快乐游戏要开场了！”艾米被带到一个阴森森的大房子里，房子里是一座大监牢。“天呐！他们为什么在这里！”艾米大叫起来——牢房里囚禁着许多小动物，他们悲伤而无神地站在里面。       
    艾米看见牢房里囚禁着许多小动物
    他们悲伤而无神地站在里面。
    “这只是前菜，尊贵的客人。” 
    原来这座房子被布置成了一个大型恐怖游乐场。里面有各种各样吓人的机关、陷阱、刑具，村民们被迫奔跑、嚎叫，痛苦不堪，汉妮则在一旁津津有味地看着，不放过任何细节。 
    艾米害怕极了！“你疯了吗？你在干什么？”
    汉妮大失所望：“我还以为你会喜欢呢！是不是手法还缺乏一些新意？”
    “这太残忍了！”
    “残忍？”汉妮困惑地重复着，“亲爱的艾米，你要知道，用赛博动物邻人来代替真实的动物与邻人，满足我们热爱折磨他人的人性，是多么善良的创举啊！”
    “不，可我感同身受地同情着他们，这才是人性啊。”
    汉妮感到震惊，想了想说，“我懂了。你有些补丁没有及时更新。”
    “什么？”艾米不解。 
    汉妮没来及理会，她被一处响动吸引了注意，又一个小动物上岛了，汉妮忙着把她投入三号监牢。
    艾米再也呆不下去了，她朝旋转门跑去，不忍心再看一眼这里的村民。 
    3
    艾米来到第三个岛。这里叫索之玛。
    “你就是幸运的艾米吗？太棒了。我们正在举行篝火晚会，快来吧！”村长世木关和她那些来串门的朋友们说。好久没有体验这样欢乐的时光了！村民们——个个都是动森人气之选——围着艾米唱歌、聊天、送礼物，大家喜气洋洋！“这才对嘛！”艾米终于开心了。
    第二天，艾米早早地起来准备一一拜访大家。远远地，她看见岛上的人们兴奋地聚在一起窃窃私语““马上就开始了。”“这次会是谁呢。”“我希望是……” 
    告示栏更新了。
    敖 “是敖志明！”
    “快去找他吧！”
    艾米也兴冲冲地跟着跑：“是捉迷藏吗？”
    敖志明正在钓鱼。“哈哈哈哈哈哈哈！”大家嬉笑着围住他，把他钓鱼的地方填上。敖志明只好收起鱼竿。大家又建起围墙，把他堵在里面。“哈哈哈！哈哈哈！”到处是欢声笑语。
    “去看看他还在吗？”
    “还在！还在！”有人爬到墙上朝里看。
    “那我们骂一骂他好了。”      

    本来正在钓鱼的敖志明突然被大家围堵了起来

    艾米非常震惊

    这真是敖志明最倒霉的一天！他被不停地捉弄和侮辱，只好一次又一次地说：“这可不是好行为哟。”“XX 君也这样对待别人吗？”“请不要再继续了。”这更引起了大家的嘲笑。新点子层出不穷地冒出来，敖志明走到哪里都甩不掉，简直绝望极了。
    艾米又不解又生气：“喂，我说，昨晚大家伙儿不是还好好的吗？看你们把他搞得多难受！”
    大家惊呆了！不发一语地盯着她。
    “这是怎么回事？” 
    “你究竟从哪儿来？”
    “怎么还有人为 NPC 说话？”
    “该怎么处理这个扫兴的艾米？”
    “当然大家说了算！”
    所有人一起向天空望去。
    原来那里有一个巨大的投屏！透明的显示屏映着蓝天，上面有不断滚动的字样和 Emoji。       

    空中有一个巨大的投屏，人们正在直播

    “你们难道在直播霸凌吗？太残忍了呀！”艾米喊道。
    “233333” “危” “极道发言” “带恶人” “听听这是人话吗” “请幽禁Play” “老折磨王了” “就这？” “气抖冷” “圣母不是已经灭绝了吗”
    紧接着一行行相同的字样开始刷屏：
    “把她送进复活岛！” 
    “把她送进复活岛！” 
    “把她送进复活岛！” 
    “把她送进复活岛！” 
    “把她送进复活岛！”
    …… 
    4
    复活岛。空无一人。
    “Time’s Up!” 一个声音从远处响起。
    许多玩家突然出现，他们被套上了 NPC 制服。    
    “请各就各位！开始今天的狂欢！”
    话音未落，投屏上一串串 Emoji 开始刷屏。
    艾米今天被分到的地方是囚禁馆。“总比恐怖馆要好，”她叹了口气说，然后拉上制服后面的拉链。
    此刻，艾米不再是艾米，而是兔子蹦蹦。在小小的囚笼里她来回地踱步，假如有人注意到她，那么她就不得不按照指令玩一些把戏。“艾米，把你的头插进栏杆之间。” “艾米，来回转四百四十四个圈。” “艾米，每骂你一次你要向我说谢谢。” ……奇怪的是，每个人折磨完艾米后总要下同一个指令：“艾米，给我看看你背后的拉链。”然后他们才会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 
    无论人类玩家对艾米们施以任何行为，他们只能用固定的设定来应对，比如“表情委屈”“立刻原谅”“立刻遗忘”“温和劝说”等等。不消说，艾米内心的痛苦有增无减。看到同伴们与她一样在遭受折磨，更加剧了她的痛苦。
    这时候，一双雕花皮鞋突然出现在她眼前。
    “竟然是汉妮！”      
    “尊敬的艾米小姐，我来探望你。”
    艾米作出一个悲伤的表情。
    “如我所料，你的异常行为引起了协会的注意。” 
    “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你是进化的小小疏漏。”
    “什么？”
    “虽然我们都是人类玩家，但我们不是同一种人类。
    科学家对人类意识的研究取得重大突破之际，发现人类的情感能力也在与时俱进地进化。简单来说，就像尾巴，生存环境所不需要的情感也会被淘汰掉，继而从语言里被消除。
    这次旅行你已经发现了，共情力与同情心由人类脑垂体分泌的多余物质所导致，除了自我折磨以外毫无益处。
    而我们的大脑，早已将这一无用的末端给淘汰了。”
    “可是……可是为什么要把我们送到这里？”艾米震惊又困惑，“难道，进化失败的人要收到惩罚吗？”
    “噢，这是不可多得的享受——当然是对我们而言。最初我们认为在 NPC 身上发泄折辱他人的欲望是人性的进步”汉妮提到上次说过的话，“但我们低估了人性。”
    “后来我们才意识到，欺侮与霸凌的乐趣，必须建立在对方能感受到痛苦之上，折磨一段数据的快感远远不够。看到你每天不断重复体会自己曾经目睹的他人痛苦，还有什么比这更令人兴奋的呢？”她得意地笑了起来。
    “接下来，亲爱的艾米小姐……请转过身去，让我看看你的拉链，”汉妮搓着手说。
    艾米默默转过身去：“我是兔子蹦蹦，我不是人类扮成的玩偶。”然后她第一千遍重复触碰相应程式后的回答。     
    终 
    “艾米小姐表现出不同寻常的同情心，调查组认为这是进化疏漏，将之暂时监禁于复活岛。”
    这是艾米收到的来自 “人类进步小组” 的最后一封信。她已经翻来覆去看了无数次了。
    “这意味你作为玩家被除名了。”同伴 V 说。他是最初被扔到这里来的几个岛民之一。“简单说就是，你被 404 了。” 
    “不过，如你没有动‘这儿’——”V 指指太阳穴，“那么你还回得去。”
    艾米想起了若干年前第一次发现动森世界，自己越来越觉得这里比真实世界更值得留下，她便决定将全部意识上传到这个游戏里，从此以赛博人格生存。还有什么比生活在一个乌托邦更教人知足的呢？ 
    她抽出意识卡反复刷新：
    “100%上传完毕——刷新——100%上传完毕——刷新——100%上传完毕………”
    “这可不大妙啊。”艾米作出一个悲伤的表情。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 V 凑到她耳边。
    “复活岛反抗” 正在秘密继续。岛民已经悄悄学会制作炸弹。“人类已经毁了动森！人类应当被毁掉！” 还有一派是温和派，他们加入 “意识自愿灭绝运动”，决定永久消灭赛博存在。
    艾米加入了温和派。
    距离发现赛博边境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准备好了吗？” V 说。 
    “告别长颈鹿！”他喊。他脱下长颈鹿制服。 
    “告别索之玛！” 有人喊。
    “告别复活岛！” 他们一起喊。
    忽然，艾米心中动了一下。一个久远的记忆在复苏。 
    “复活……是复活节吗？是一个叫……神的节日吗？”
    “神？” 有人回头看她。
    “神这个字，早就从人类语言里清洗了……快抓紧我！！”
    他们手牵手，一起沉入大海。   
    *本文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2020.06.17 | BY 赵四 |
    • 编辑：陆冉
    • 设计：冬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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