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 “N 号房间” 正在将女孩们变为性奴
本文 2020 年 2 月 6 日原载于 4w.pub,别的女孩经授权转载。从这篇早在一个多月前的文章中,我们会可以看到这个案件早期是如何一而再再而三地被警方和媒体忽视。如果不是调查者们的努力,这些罪行至今可能被掩盖在网络的深处。结合#N号房间#最新的发展和我们目前的所知,这种想象让人不寒而栗。对于其他国家的女童线上性剥削现象,文章也给出了观察和数据,最后的译后记也很值得一读。
内容警告:含有性虐待描写,涉及未成年人
在互联网兴起、智能手机普及之前,人贩子想要把女性虏为性奴得大费一番周章 —— 譬如把她们诱骗到另一个国家、囚禁在某个实际存在的地方之类。而这意味着他们常常要为被奴役的女性提供基本的照料 —— 食物、水、厕所、医疗照护等等。更麻烦的是,日复一日,他们需要应付那些被囚禁的女性的身体:那些怀了孕的、每个月流着血的,或者染上性病的身体。
如今类似的情节并没怎么减少,不过有些人贩子已经找到了简化流程的新办法。他们知道,很多男性比起做爱更喜欢看色情影片,以及,男人尤其享受色情片里女人被粗暴虐待的场景。
犯罪分子,还有那些并不显山露水的机会主义施虐者们现在已经找到了利用这种现状的方法。最近发生在韩国的 “N号房间” 事件为我们提供了一宗极端骇人的性剥削事例。在这儿,男人们群聚在虚拟的 “房间” —— 加密聊天 App Telegram 的群聊里 —— 观看从被线上奴役的女孩身上榨取出的色情内容。
根据韩国记者的说法,现在每天都有两名韩国女性被迫成为 “性奴隶”。而每天观看她们的色情影像的男性超过1万人,这是一宗规模前所未有的网络性剥削(online sexual exploitation)事件。然而,尽管规模如此之大,且要求国际协调调查的请愿已经有超过20万人签名,韩国的主流媒体对此仍然报道不多。
事态紧急,为了满足观看者的性愉悦,那些被线上奴役的女性被迫拍摄往往是十分残忍的性行为,其中年龄最小的受害者只有11岁。
有些行为包括切下一侧乳头、和自己的兄弟做爱、用刀在皮肤上刻下 “奴隶” 字样或者皮条客的名字、把剪刀放进阴道、吃下排泄物,甚至是被指定的人强奸。至少有一名受害者已经自杀身亡。
在 “N号房间” 事件中,性剥削者甚至不需要线下接触他们的 “奴隶”,大多数影像都是由女孩们自己用手机或者摄像头拍摄。不过,皮条客会指定好拍摄的内容,收到女孩们发来的文件之后再以视频或图片的形式发布到 Telegram App 的私密群聊里。
剥削者会用种种手段逼受害者就范,比如威胁要把她们的色情制品发给她们的朋友和家人。如果这招不奏效,他们就会鼓动 “N号房间” 的男性观客去强奸反抗的女孩来惩罚她。根据韩国女权人士的报道,如果 “奴隶” 不合作,剥削者就会在一个专门的群聊里公布她的个人信息,譬如工作地点、住址、学校,以此煽动群聊里的男人们到线下去强奸她,拍下过程,再上传到网上。这样做达成了三个目的:“惩罚” 受害者,警告其他女孩不要效仿,还能借此上架更昂贵的色情产品 —— 因为含有暴力强奸镜头的视频总能卖到更高价。
男人们私下里,或是在韩国的男性论坛里交换着群聊的邀请链接。
人贩子是怎么设陷阱的?
这种线上 “蓄奴” 的手段有很多种。有的掮客假装成警察,在网上威胁曾经发布过裸露自拍的女孩,声称除非她们发裸照或者色情视频给他,否则就要起诉她们。有的则先把受害者的个人信息骗到手,再要求年轻女孩们给他做一个星期的 “奴隶”,否则就把她们的真实身份曝光到网上去。而受害者往往就在这一个星期的 “奴役” 中发送了自己的裸照,让皮条客得到更多敲诈的把柄。于是,奴役便看不到终点了。
男性观客要加入更暴力极端的 “博士房”,得交上相当于4000-9000元人民币的虚拟货币充当入场费。这些人诱捕女性的办法又不一样:他们发布高报酬的兼职招聘广告。如果有女性应聘,人贩子就说她们需要参加 “赞助” 项目才能拿到薪水:她们得发送自己的裸照或者视频,然后被匹配给一个 “赞助人”。之后,人贩子会用到手的照片和视频强迫对方继续拍摄羞辱性、以至最后愈发暴力的性影像。被害者最终一分钱也拿不到。
媒体的报道
根据韩国消息,韩国网络上的男性社群至少在2019年2月就已经听说在 Telegram 上进行性剥削的 “N号房间” 了。然而,他们没有选择报警,而是四处 “求链接” 加群。
只有一个叫金在洙(化名)的人报了警。可是,在他 2019 年 2 月联络警方之后,警察看起来并没有调查的打算。金在洙发现这些对女性的暴力行为几乎不会被惩罚,于是很快自己也成了其中一间 “N号房间” 的群主。2019 年 11 月,韩国报纸《韩国民日报》刊发了一篇对金在洙的采访。11月之后,其他主流媒体也开始报道 “N号房间” 事件。然而根据韩国女权人士,有影响力的公共电视台都放过了这个故事*。
*译注:“N号房间” 事件最初由两名女大学生组成的调查报道团队 “火焰” 揭露,她们在去年7月发表的深度报道推动江原道警方展开调查。此后虽然事件曝光度增加,但韩国主要电视台只进行了四次报道,直到3月20日警方进行大范围抓捕,此事才登上三大无线电视台的晚间新闻。3月23日,由于民众的大规模请愿,总统文在寅进行了公开回应。
诉讼
到目前为止,我们只了解到有一个人因为参与这些犯罪而被起诉、判刑*。2019 年 11 月 21 日,一名来自乌山市的 31 岁男性因为持有 91890 部、售卖 2590 部针对青少年和儿童的性剥削影像而被判决入狱。不过,法官最后只判了他一年有期徒刑。
*译注:由于事件近期引起韩国公众关注,警方的调查已经大幅加速。截至3月20日,共有124人由于制作、传播和持有色情影像被逮捕,包括18名群聊运营者被拘留。警方在此前一个月就逮捕了58人,几乎相当于之前半年逮捕人员的总数(逮捕66人,拘留14人)。
当其中一位在聊天室中被奴役的女性报警时,韩国警方又一次显示出他们对这类犯罪的漠视。警察告诉她,既然她是自己拍摄的影片,就没有报警的立场,之后便送她离开了。
现在,韩国女权主义者正在 change.org 上发起请愿,希望借此让事件在国际上获得更多曝光。可是很遗憾,就像在她们自己的国家一样,多数国际媒体也没有反应。
令人惊讶的是,针对儿童(主要是女童)和年轻女性的网络性剥削和性虐待事件在全世界范围内都在增加。根据致力于在线监测、清除儿童色情制品的组织 “网络守望基金会”(Internet Watch Foundation),如今自主制作的影像(或者说 “自拍”)占据网络上儿童性影像总数的将近三分之一。另外,“在这些自主制作的女童影像(图片和视频)中,最主要(80.5%)的年龄段为11~13岁”。
尽管这种特别形式的性剥削目前只出现在韩国,但类似 “N号房间” 的事件在世界各地都很可能会发生。不论在哪个国家,女性都更可能面对和承受网络虐行和暴力。而很多女孩往往不如男性施暴者精于网络技术,于是更容易落入泄露个人隐私和裸露图片的陷阱。由于结构性的压迫,我们要逃脱贫困或者被虐待的处境也得冒更大的风险。
在一些国家,儿童(通常是女孩)自身会因为拍摄、发送裸体自拍而遭到起诉。根据玛丽·柯林斯基金会(Marie Collins Foundation) 去年的报告,在英国,“虽然警方的指南反对这种会留下犯罪记录的处理方式,年龄低至14岁的儿童仍然会因为在网上发送性暴露信息(youth sexting)而被捕”。
是时候起诉加害者,而不是受害者了。与国家无关,国际社会必须开始将线上性虐待视为与实际的性奴贩运一样的人权侵犯行为。对 “N号房间” 沉默,就是我们对韩国女性和女孩们的辜负。
译后记
“N号房间” 事件如今无论在韩国国内还是在世界范围内都引起了轩然大波,超过198万人联署请愿要求青瓦台公布所有性侵视频观看者的名单,总统文在寅也要求警方进行国际合作、彻查此事,并严惩所有罪犯。
然而,时间倒推回去年,韩国警察仍对受害者报警的呼救声充耳不闻,是两个勇敢的女大学生在充斥可怖暴力的网络群组中潜伏数月,将恶行揭露出来,而后亦是一个又一个女权组织推动了事件的曝光。
我们这次译出的文章是最早在英语世界中呼吁国际关注的深度报道,来自线上女权主义平台 4w。文章原刊于2月初,那时,即使韩国本土媒体对 “N号房间” 也鲜有关注。
4w 的作者拒绝从网络色情(Internet Pornography)的角度来讨论 N号房间,而是称其为一种新兴形式的性剥削(Sexual Exploitation)。也即,其本质是权力,利益和暴力。在我们的时代,一种网络性剥削正替代性奴贩运(sexual trafficking)或强迫卖淫(prostitution)成为男性对女性施暴并谋取利益的主要形式。在网络上,他们甚至不需要将暴力付诸 “实践”,就可以利用蒙骗、胁迫和根深蒂固的权力落差来奴役女性。而互联网的即时、隐蔽和跨国性质又给了施暴者逃脱惩罚的机会。
某种意义上,这亦是韩国检方遭遇的法律困境。根据现行法律,只有制作和传播色情制品的犯罪者才可定罪,并无特定法律惩罚购买和观看者的性剥削行为,除非持有未成年性影像才可判1年以下监禁。而在线下嫖娼和贩运女性最高可判15年徒刑。